陳文玲:美國在幾個重要經濟領域對華遏制的新動向(下篇)
- 發布時間:2023-03-16 07:56:38
- 來源:中宏網
【摘要】當前,美國將中國視為最大的戰略競爭對手,通過科技圍堵、濫用制裁、金融遏制、貿易爭端等各種手段遏制中國的發展。面對美對華經濟戰略不斷升級和演變,我國應聚焦其中長期、關鍵時刻發揮決定性作用的戰略實行積極防御,力爭更快地積累實力破解美國的遏制。在美國以實力地位與中國進行對抗性博弈失敗的情況下,繼續推進中美兩國之間各種可能的合作。
美對華金融遏制或許已經開啟,美元美債國際大循環受阻后更是加大了打壓力度
當前,世界各國正在進行著一場圍繞貨幣的金融無序競爭,中國已經被裹挾其中。美國債務經濟模式難以持續,面臨無處對沖的風險,從流動性泛濫的貨幣政策“急轉彎”為流動性緊縮的貨幣政策,對全球金融市場和經濟形勢造成了重大沖擊。美國對華金融遏制或許已經開啟,金融制裁、中概股退市、人民幣貶值、資本流出、股市動蕩、香港金融中心地位受到挑戰,這些絕非偶然現象。
第一,美國財政貨幣沖擊全球金融市場。由于美元美債國際大循環受阻,美國轉嫁危機的難度加大,美聯儲貨幣政策不得不“急轉彎”。2022年以來已經加息7次,4次暴力加息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罕見的75個基點。2022年8月26日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提出,美國的貨幣政策要為美國遏制通脹服務,目標是將美國的通脹率降到2%以下。目前美元加息已經達到425個基點,美國聯邦基金利率達到4.5%,如果將通脹率恢復到2%的目標,美元利率至少達到5.5%~6.5%。市場普遍預測,美聯儲降息周期的起始點可能要等到2024年,2023年底以前美國均將處于高利率周期中。目前全球有70多個國家跟隨美國采取緊縮的貨幣政策,尤其是歐央行兩次加息各75個點,創下了歷史記錄。
此輪緊縮的貨幣政策,對中國等一大批發展中國家的貨幣政策產生了重大影響或重大沖擊。美國實行緊縮的貨幣政策以來,全世界主要國家的貨幣對美元都在貶值,已有90個發展中國家的貨幣對美元貶值,其中超過三分之一的國家貨幣貶值超過10%。即便是發達經濟體,如英國、歐盟、日本等,也出現本幣對美元的嚴重貶值。到2022年9月底,一些國家的貨幣貶值程度創造了歷史之最:土耳其里拉,貶值95%;印度盧比,貶值91%;英鎊,貶值51%;瑞典克朗,貶值49%;日元,貶值48%;歐元,貶值40%;馬來西亞吉特,貶值36%;韓元,貶值30%;泰銖,貶值25%;在岸人民幣,貶值16%。與其形成鮮明對比,2022年美元強勢升值了62%。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近期狂飆至4%;中美利差持續擴大。在美國通脹-加息-衰退的螺旋負反饋作用下,全球資本競相回流美國。
美聯儲2022年6月啟動量化緊縮(QT)以來,截至8月中旬,資產負債表規模為8.879萬億美元,從9月開始,美聯儲每月縮減650億美元的美國國債和300億美元的抵押支持證券(MBS),累計高達每月950億美元。2021年第四季度美元在全球外匯儲備中占比為58.81%,為1995年以來新低。我國美債的最高持有量為1.3萬億美元左右,到目前我國持有的美債數量只有8700億美元,已經累計拋售超過4470億美債,中國從第一美債持有國降為了第二。2022年日本也累計拋售2400億美債,因為美元指數不斷變化,日本貨幣不斷貶值,未來會繼續拋售美債從而來穩定自己的貨幣。英國新發行的國債利率也會大幅提升,大量英鎊隨著債券市場的迅速膨脹一起消失,英國財政赤字大幅增加,英鎊更加迅速地貶值。2022年4月12日,斯里蘭卡宣布暫停償還一切外債瀕臨破產;秘魯和巴西爆發了大規模集會示威,陷入內部動蕩,并造成了人員傷亡。
在當前的全球貨幣體系中,美元仍然占據著主導地位。從各國官方持有的外匯儲備結構來看,截至2022年二季度末,美元幣種的占比仍然接近60%,歐元19.8%,日元5.2%,英鎊4.9%,人民幣2.88%。從全球支付結算使用的貨幣幣種來看,國際權威金融機構去年的相關數據顯示,2022年12月世界各國的貨幣支付占比,美元占比41.89%,歐元占比36.30%,英鎊占比6.08%,日元占比2.88%,人民幣占比2.15%。由于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地位、美聯儲的貨幣政策變化以及美元流動性的寬松和收緊,會對全球包括中國的資產價格、匯率甚至貨幣政策產生深刻的影響。在美元處于寬松周期時,美元帶頭形成流動性泛濫,對世界其他貨幣產生升值壓力,貨幣政策跟隨美元實施寬松取向;在美元處于緊縮周期時,美元流動性從全球回流,其他貨幣有貶值壓力,貨幣政策被迫收緊,造成一些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資金短缺,甚至出現“美元荒”。人民幣國際地位有所提高,然而總體來看,無論是在貿易結算貨幣中,還是在外匯儲備中的占比都還很小,遠未達到人民幣在IMF的貨幣籃子中所占的比重。當經濟周期和美國經濟周期出現不一致時,我國就存在輸入性的金融風險。從20世紀70年代以后,拉美債務危機、日本房地產泡沫危機、亞洲金融危機、2008年金融危機,都和美元流動性的變化有著較大的關系。
第二,美國債務經濟模式難以持續,面臨無處對沖的風險。美國財政部自2020年以來不止一次暗示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或考慮發行100年期美國國債。而按這一預計發行的期限來看,除了全球的多國央行具備這一購買力,普通買家都將望而卻步。但美聯儲的縮表狀況正在降低美債的國際信用。2023年1月,美國政府債務規模達到了法定限額31.4萬億美元,美國財政部長耶倫制定相關舉措以允許聯邦政府在2023年6月左右支付賬單。在此之前,立法者必須同意提高或暫停債務上限,以便政府承擔新的債務并履行責任。耶倫在1月24日致國會兩黨領袖的信中表示,如果美國國會未及時提高債務上限,聯邦政府將出現債務違約,屆時將可能導致美國主權債務評級被下調,削弱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地位,并可能“造成一場全球金融危機”。1月29日,耶倫再次表示如果立法者不能提高債務上限,美國將面臨災難性的債務危機,并將面對螺旋式的經濟衰退。美國彼得·彼得森基金會聲稱,將這一巨額債務分攤到美國民眾身上,相當于每個家庭負債約23.6萬美元,每人負債約9.3萬美元。美國經濟過去半個多世紀以來的繁榮靠巨額債務堆積而成,當美國國債不再受青睞時,美國債務危機的風險將進一步加大,美聯儲貨幣政策也因此或將成為誘發美國債務危機的導火索。
過去幾十年,華盛頓政客多次選擇減稅或推動政府支出計劃,而不考慮美國未來,特朗普執政時放大了這一政策,拜登政府又將這一政策作為救命稻草。根據美國財政部和經濟分析局的數據,在漢密爾頓時期,美國的公共債務總額為0.75億美元,大概相當于GDP的3.6%,平均到每個人頭上不到20美元。然而,隨著美國龐大的基礎設施投資計劃、半導體芯片等投資計劃、削減通脹計劃等的部署和實施,美國的債務規模不斷擴大。有資料顯示,美國國會1917年首次設立債務上限制度,自二戰結束以來,美國國會已修改債務上限98次,其中大部分是上調。近年,美國聯邦政府的債務規模多次出現逼近甚至達到債務上限的情況。迫于債務規模上漲的壓力,到2022年12月5日,美國國會將聯邦政府債務上限調高2.5萬億美元至約31.4萬億美元,已經超限。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發布報告警示,長期來看,不斷上升的高額債務將會增加私營部門的借貸成本,拖累經濟增長。投資者對美國政府償債能力失去信心的風險將上升,美國發生財政危機的可能性增加。債務上限是美國國會為聯邦政府設定的為履行已產生的支付義務而舉債的最高額度,觸及這條“紅線”意味著美國財政部借款授權用盡。
第三,各國包括中國正在大幅減持美國國債。全球疫情暴發后,全球市場經濟的活躍度降低,美國債臺高筑、通脹高企、失業率高位,遂再次用起向全球轉嫁危機的“老招式”。根據數據顯示,美國自疫情暴發之初便開始了瘋狂印鈔,截至2021年底,美國印鈔總額高達10萬億美元。美國金融網站零對沖分析認為,隨著全球地緣經濟風險加劇,美國債務存在違約的可能性加大,一些主要買家或將提前拋空美債。根據美國財政部2022年8月15日公布的最新一期國際資本流動報告(TIC),美債第三大持有國英國于2022年6月拋售了191億美元的美債。俄羅斯已經基本清空了美元外匯儲備,伊朗在本國的外匯儲備和法定貨幣發行上徹底棄錨美元,下一步錨定貨幣將轉向人民幣,正在準備以石油和黃金資源為抵押物發行伊朗主權加密數字貨幣,從而使整個國家的經濟運行徹底擺脫對美元的依賴。南美國家委內瑞拉在2021年第四季度也因本國貨幣和經濟體系在美國的封鎖之下而完全崩壞,宣布舉國使用石油幣(Petro)用于在國際市場上進行石油交易和結算。西非大國尼日利亞在2021年第四季度宣布,推出本國官方數字貨幣e奈拉(eNaira)作為尼日利亞法定貨幣奈拉的補充。
一直以來,特別是近年來,美國國債的最大購買者是美國機構投資者、美國銀行和美國個人投資者,約占美國國債發行量的60%。目前,30年期美國國債的利率基本約為4.5%,10年期美國國債的收益率約為4%。當其他國家拋售美國國債時,美聯儲將成為最大的買家,日本、中國、法國等國家亦逢低買入美國國債。國家外匯管理局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1月末,我國外匯儲備規模為31845億美元,較2022年末上升568億美元,升幅為1.82%。中國仍為美債第二大持有者。然而,全球已經有超過50個國家開始拋售美債,美國國家信用正在急劇下降。美國財政部公布的數據顯示,兩年內沙特拋售的美國國債額度接近700億美元,占比接近40%。阿聯酋在2021年內把此前持倉超過600億美元的美債降到了350億美元左右,拋售的幅度也超過了40%。而在烏克蘭危機之前,俄羅斯就基本清空了美國國債。
隨著中國經濟的迅速發展和中國信用水平的提高,人民幣得到了更多國家的認同與使用。中東最大的工業國伊朗宣布,在外匯領域正式用人民幣替代美元,將人民幣列為該國的主要外匯貨幣,伊朗的新貨幣土曼錨定人民幣匯率。
第四,美國對中概股企業持續遏制打壓。根據中信建投統計,截至2022年7月29日,境外上市的中資企業共1594家,總市值達46.7萬億元,占中國全部上市公司市值的34.55%。其中,截至2021年底,在美國市場的中概股共有380家,其中美股中概股為281家。根據美中經濟和安全審議委員會(U.S.-ChinaEconomicandSecurityReviewCommission)的數據,截至2022年3月,有261家中國公司在美國上市,總市值約為1.3萬億美元。香港與美國為中國企業上市首選地,中概股企業數量分別為1216家和281家,市值分別為35.6萬億元和8.8萬億元,占全球中概股總市值比例分別為76%和19%。此外,約193家境外上市中國企業選擇雙重上市,總市值達31.0萬億元。2022年3月11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公告,依據《外國公司問責法案》將百濟神州、百勝中國、再鼎醫藥、盛美半導體以及和黃醫藥5家公司列入“預摘牌名單”。隨后,該機構已先后將包括百度、京東、嗶哩嗶哩、拼多多在內的159家中概股企業列入“預摘牌名單”。
實際上,中概股企業正在不斷退出美國市場。據《國際金融報》數據顯示,2012年至2022年,158家退市中概股(其中不包括SPAC)中有35家(22%)企業被摘牌強制退市,79家(50%)企業選擇了私有化退市,還有17家(10%)企業宣告主動退市。2021年,美國《外國公司問責法案》生效后,禁止了連續三年不接受美國審計監督機構檢查的公司的證券交易。目前,已經有70%在美國上市的中概股返回香港作第一或第二上市,還有一部分選擇在新加坡上市。考慮市場流動性及當地投資者組合,香港目前仍然是中概股回歸的首選地,尤其是大型企業。2022年3月25日,滬深交易所聯合發布《與境外證券交易所互聯互通存托憑證上市交易暫行辦法》,支持200億人民幣以上市值的中概股回A股上市,允許企業在保留紅籌架構的情況下回科創板上市。如果中美兩國的證券管理機構不能達成共識或者協議,281家中概股將集體退市,美國紐約作為一個沒有中國企業的全球金融中心也將受到重創。
第五,美國利用SWIFT體系打擊競爭對手。烏克蘭危機后,美國一直要求中國加入對俄羅斯的制裁隊伍,否則將對中國實施嚴厲的制裁,其中金融制裁的終極手段,可預測的一個場景是將中國排除出SWIFT體系。SWIFT本質上是一個金融信息交換系統,資金劃撥是由其背后的清算銀行完成的。2001年“9·11”事件后,美國通過SWIFT強化了對涉恐組織金融交易和資金融通等的信息把控,全球銀行業的共同基礎設施一定程度上成為美國政府的政策工具,SWIFT的全球主導地位使其逐漸淪為美國行使金融霸權、進行“長臂管轄”的重要“武器”。2022年2月26日,美國與歐盟、英國和加拿大發表聯合聲明,宣布將俄羅斯部分銀行排除在SWIFT系統之外,這被視為西方對俄最嚴厲的金融制裁之一。因為一旦切斷某個金融機構與SWIFT系統的聯系,該機構的跨境業務成本將大幅上升,甚至難以進行。
事實上,這并非美國第一次通過SWIFT對別國進行金融制裁。2012年和2018年,伊朗兩度被排除出SWIFT系統。美國不但限制伊朗使用美元,還間接剝奪了其參與以美元為主體的國際貿易的權利,從而重創了伊朗的經濟。這兩次制裁均導致伊朗原油出口大幅下降,引發貨幣貶值、通貨膨脹、經濟衰退等一系列連鎖反應。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后,美國凍結俄羅斯7家銀行發行的50萬張銀行卡,多次威脅將俄羅斯排除出SWIFT系統,隨后俄羅斯盧布大幅貶值,經濟受到嚴重影響。
據《經濟學人》統計,2021年有140萬億美元的轉賬匯款通過SWIFT系統進行,占全球匯款總額的90%,平均每天完成4200萬筆交易。以全球支付金額統計,2022年11月份,美元的國際支付份額為41.38%,盡管保住了全球第一大支付貨幣地位,但占比較上個月的42.05%下跌了0.67個百分點。歐元全球支付占比從10月份的34.43%升到了36.12%,提高了1.69個百分點,是全球第二大支付貨幣。占據全球支付市場份額第三、第四位的是英鎊和日元,占比分別為7.09%、2.54%,人民幣位列全球第五大最活躍貨幣,支付份額從10月份的2.13%升至2.37%,環比提高0.24個百分點。
中國作為世界第一大貨物貿易國,雖然人民幣絕對值很小,但與2022年10月相比,人民幣支付金額總體增加了15.64%。SWIFT公布,2022年7月,在使用離岸人民幣支付的中國大陸以外前十五大經濟體排名中,俄羅斯名列第三位,僅次于傳統的主要離岸人民幣支付中心中國香港和英國,中國香港和英國離岸人民幣支付額分別占總額的70.93%和6.35%。排在俄羅斯之后第四位的新加坡占3.77%,第五位的美國占2.98%,從第六位占比1.82%的法國開始,占比都不足2%。SWIFT的月度報告數據顯示,俄羅斯在人民幣主要國際支付市場的排名中迅速躍升。2022年7月,俄羅斯的銀行和企業使用人民幣支付額占當月離岸人民幣國際支付總額的3.90%,幾乎是前一個月占比1.42%的3倍,而在烏克蘭危機引發西方對俄制裁的2022年2月,這一占比還約為0。
第六,對美聯儲的全球性覺醒。《聯儲局的秘密》(SecretsofFederalReserve)一書清楚記錄了每個聯儲銀行的股份構成。例如,作為聯儲局系統的實際控制者,負責執行聯儲局影響利率的金融交易、貸款給銀行,以及偶爾推高或壓低美元匯價的紐約聯邦儲備銀行,其股東由商業銀行占大多數,花旗銀行、摩根大通銀行等股東,共計擁有紐約聯邦儲備銀行53%的股份。其他11間分布各州的聯邦儲備銀行的股份,商業銀行也同樣占了大多數。
早在1907年,美國爆發金融危機,眾多銀行和信托公司被擠提,引發大恐慌。為了力挽狂瀾,JP摩根(JohnPierpontMorgan,JP摩根銀行的老板)曾在他的私人書房緊急召集紐約主要的銀行家開會,說服他們協助紐約深陷財困泥沼的銀行,以滿足全部的提款要求。為了防止歷史重演,1913年,美國參議院以43票贊同、25票反對通過《聯邦儲備法》,時任總統威爾遜(WoodrowWilson)隨即簽字生效,聯儲局正式成立,旗下有分布美國各州的12間聯邦儲備銀行。
聯儲局紐約銀行最初注冊資本金為1.43億美元,但上述銀行到底有無支付這些資金至今仍是一個謎。不少研究聯儲局的歷史學家認為這些銀行并未支付現金,而是用支票支付,聯儲局的運作其實是“以紙張做抵押發行紙張”。美國憲法規定不準成立中央銀行,美國聯儲局負責履行美國的中央銀行職責。雖然這個機構由美國政府批準成立,看起來和其他政府機構無異。但到底誰是聯儲局的股東,到底誰實際控制聯儲局?一直都是“不能說的秘密”,聯儲局自己經常也是支吾其詞。不少美國人清楚聯儲局上述內幕,譬如當年簽字通過《聯邦儲備法》的時任美國總統威爾遜,在去世之前發現自己上了銀行家的當,他說:“我在無意之中摧毀了我的國家……美國的國家發展,和我們所有的經濟活動,完全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我們已經陷入最糟糕的統治之下,這是一種世界上最完全、最徹底的控制?!蓖栠d所說的少數人,就是通過聯儲局控制了貨幣發行,進而控制美國經濟甚至政治的大財團。
美國的貨幣政策由聯儲局的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全權負責,外界一般認為FOMC有19位成員,但實際上只有12名成員有表決權,包括7位聯儲局理事及紐約儲備銀行總裁,余下4位則由另外11名儲備銀行總裁每年輪任。商業銀行之所以操縱美國整個國家的銀行儲備系統,是因為商業銀行的背后都隱藏著大財團的身影。近幾年,美聯儲的貨幣政策、美元美債與美國財政部的關系已經成為“公開的秘密”,美聯儲作為美國央行的私人性質的面紗早被揭開,全世界大多數國家都已經覺醒。中國必須做好應對美國發動“金融戰”的準備。一是充分認識美國采取的金融遏制手段是全球性的,以美元霸權為基礎,以美元、美債、美元石油、美元黃金、美元大宗商品的國際大循環為舞臺,以美國的軍事實力、科技實力、經濟實力、輿論制導能力為支撐,在一波又一波的潮汐中收割世界財富。全球各國苦美元久矣,美元現在的霸權地位又是由各國選擇使用和儲備美元帶來的必然結果,只要喚起全世界的共同認知,在某個歷史節點上美元的衰敗將是必然趨勢。二是盡最大努力與美國證券等相關部門溝通協調,保證中國企業在美上市的合法權益。2022年8月26日,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財政部當日與美國公眾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CAOB)簽署審計監管合作協議,中美合作協議針對中概股跨境審計監管合作機制作出了具體安排,涉及合作范圍、合作形式、信息使用、特定數據保護等重要事項,為后續雙方對等開展合作奠定了基礎。我們要利用好這一基礎,啟動中美證券管理機構合作協議,同時推進建立具有約束力的制度性框架,結束兩國之間就中概股審計問題的漫長糾紛,有助于緩釋中概股自美退市的風險、穩定市場預期。三是繼續利用好美國資本市場。從當前看,美國資本市場仍是國際資本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和風向標,中國企業在美上市仍是我們當前應堅持的市場選擇,也是對沖美國對華金融遏制的重要籌碼。2019年5月,中芯國際宣布從美股退市。2020年7月16日,中芯國際在科創板掛牌上市,成為紅籌公司回歸A股的重要案例。8月12日下午,中國人壽、中國鋁業、中國石油、中國石化、上海石油化工股份公司5家上市公司同步將美國存托股份從紐約證券交易所退市。有進有退、進退自如,為中國企業爭取在美金融市場的合法權益。四是規避美國使用極端金融制裁手段,即將中國排除SWIFT系統,并確保在美資產安全。在烏克蘭危機中,美國不僅用金融制裁將俄羅斯排除SWIFT系統,還扣押了俄羅斯3000多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用美元貨幣價值和剝奪其他國家貨幣價值來體現霸權國家地位和能力。對此,中國必須做好預案。四是利用好我國實體經濟發展的優勢對沖美國制造的金融風險?,F在的美國,產業和實體經濟已嚴重空心化,對美元為核心的國際大循環依賴程度非常強,而美國人印制的美元必須由全世界買單,美國控制流動性釋放和收縮,另其看到了不勞而獲的捷徑。但是美國市場60%以上的商品需要依賴進口,從中國進口的商品連年上升,這是我們在關鍵時刻可以反制美國金融遏制的底氣和實力。六是謹慎運行中國在美資產,特別是美國國債。從國家戰略利益看,中國應繼續持有部分美債,全部拋售美債之后只能變成美元,如果買不到想要的東西,會增加持有美元的成本,包括投資的機會成本。為了抵御可能發生的金融風險,中國持有一定數量的美元是必須的,從短期看,只要美元在全球儲備貨幣和貿易結算貨幣分布中占比具有絕對優勢,美元美債的收益就高于其他國家的主要貨幣。但如果持有的數量太多風險也將增大,特別是一旦出現兩國關系極度惡化,我們持有的美國國債可能會遭受損失。
總之,美國對中國的金融遏制可能還只是序幕,目前中國總體看是被卷入者,但是美國有了用金融制裁其他國家的示范,同時從發起中概股退市的博弈中得到重要啟示,即中美關系高度關聯、相互嵌套的情況下,美國絕不會輕易放棄用金融武器收割中國財富的機遇。我們必須從長計議,提高人民幣的流動性和全球認知度,實現人民幣的國際大循環,主要目標是達到IMF的貨幣籃子中人民幣應該占有的比重,人民幣成為國際貨幣并得到普遍應用,才能真正有與之抗衡的實力。
中美貿易爭端仍在繼續,但其方式發生了一些重要調整
第一,第一階段貿易談判成果仍然是美國手里的一張牌。是否取消關稅是拜登必須面對的選擇,而拜登在這個問題上一直猶豫不決,仍然把中美第一階段貿易談判成果作為打壓遏制中國的一張牌。美國內部有嚴重的分歧和爭議:貿易代表強調關稅是貿易談判的籌碼工具,可以保護美國利益,因此不主張取消;而以財政部長為代表的政客則認為,關稅嚴重損害了美國經濟,傷害了美國消費者,應該取消關稅以緩解通脹壓力。而拜登卻想把對華高關稅當成籌碼,甚至將取消關稅當成對中國的“恩賜”,想以此作為中美關系交換的條件。白宮“放風”拜登對關稅可能有新想法:要么擱置這一“爭議”,要么部分取消或在新的領域里加征關稅。即取消一些關稅,但對可能征收額外關稅的領域發起新的“301條款”調查,這就意味著新的貿易摩擦的開始,對接下來可能進行的經貿磋商與談判必然會產生重大的影響。
2022年2月8日,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InstituteforInternationalEconomics)發布一份統計報告,提出如果免除特朗普時期對中國商品加征的高額關稅,可以使美國通脹率降低1.3個百分點。特朗普執政時期錯估了中美之間的供需關系,美國要求中國多采購2000億美元的商品,然而從實際情況來看,美國受市場內供應鏈斷裂和港口運能低下的負面影響,根本無法向中國賣出這么多商品。疫情影響下,中國也很難從美國購買這么多的貨物。例如,有關數據統計,中國只完成了協議中原油采購量的34%,但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不在中方,美國能源企業在疫情中大量破產倒閉,直接導致了美方無法發揮足夠的生產能力來提供產品。
第二,歐洲制造業加快向美國轉移,帶動了歐洲的貿易轉移。美國正在尋求將全球制造業能力轉移到美國的機會。烏克蘭危機導致能源危機、電力短缺、成本激增,加快了制造業從德國等歐洲國家向美國的轉移,導致了貿易進口的替代與轉移。《華爾街日報》以《高企的天然氣價格正讓歐洲制造業流向美國》為題報道稱,能源價格的劇烈波動和難解的供應鏈問題正在威脅歐洲企業,而美國的補貼政策正迫使歐洲企業遷往美國。2022年10月,歐盟的年通脹率已經達到10.7%,是1997年歐元統計數據編制以來的最高水平。英國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2022年第二季度(4月至6月),在英格蘭和威爾士破產的公司數量達到5629家。目前從歐洲轉移的制造業產能2/3左右轉移到了美國,國際貿易也隨之轉移到了美國,這間接增加了美國對華出口禁止的名單和商品。
第三,美國通過產業鏈供應鏈去中國化,削減中國的國際貿易規模。從全球貿易的市場份額來看,中國所占的份額不斷提升,到2022年中國保持了10年貨物貿易第一大國地位。然而從美國的進口市場份額來看,由于中美貿易摩擦,中國占美國進口的市場份額從2017年的22%左右,降到2021年的18%左右,東盟國家則從7.2%提高到10%,中國降低的將近4個百分點中,有3個百分點已經轉移到東盟國家。2019年1月,中國出口彩電占美國進口彩電60%的份額,墨西哥只占了30%。2022年2月,墨西哥占據美國進口彩電最大份額,中國則降低至20%以內。中國出口美國的彩電需征收11.4%關稅,根據《美墨加自由貿易協定》,墨西哥彩電出口到美國關稅為0。加之中美貿易摩擦影響,很多全球性企業改道墨西哥建廠制造,在為美國供貨同時兼顧中美和南美的市場。
第四,爭取利潤最大化。美國商務部數據顯示,中國從美國進口的半導體從2017年的26億美元增加到2021年的69.4億美元。2020年美國對中國的出口總額為1250億美元,其中,需要出口許可證的不到0.5%,在這些需要許可證的出口中,美國商務部批準了94%的對華技術出口申請。早在2020年,美國就對從中國進口的九類防疫物資免征關稅。
第五,把“美臺貿易”作為“臺灣牌”的重要內容。2022年8月17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宣布,正式啟動“美臺21世紀經貿倡議”談判程序。美國計劃了11項貿易談判領域,包括貿易便捷化、良好法規實務、反貪腐、中小企業、農業、標準、數位貿易、勞工、環境、國有企業以及非市場政策與實務等,尋求能達成高標準承諾及有意義成果的“志向遠大”計劃。如果臺灣在經濟上投入美國的懷抱,大陸在貿易上采取斷然措施將使臺灣遭受毀滅性打擊。
大陸是臺灣投資收益最高的來源地之一。2021年,臺灣上市公司在大陸累計投資金額占其海外投資總量的35%,臺灣上市公司對大陸投資收益占其海外投資收益的44%,臺灣上市公司在大陸投資收益率高達23%。臺灣依賴對大陸直接投資來獲得收益并增加居民財富。2021年臺灣人均收入為3.3萬美元,對外投資收益是臺灣海外資產增加的主要來源。2021年臺灣上市公司從對大陸投資收益匯回約14億美元,2012年至2021年累計匯回投資收益約197億美元。實際上,大陸與臺灣之間在直接投資方面的相互依賴是不對稱的,2021年臺資在大陸投資流量9.4億美元,累計投資項目共計123781個,實際投資存量713.4億美元。
中國已經積累了博弈的能力和實力,下一步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發力。
一是保持戰略定力和耐力。特朗普發起的對中國貿易戰已經徹底失敗,拜登政府不論以什么方式發動貿易戰也必將失敗。失去中國這個最大的市場,美國企業就無法做到最大程度上的逐利,甚至有可能是虧本甚至轉向潰敗。破壞自由競爭,則是直接動搖了資本主義制度的根基,這是美國資本家們不愿意面對的局面。即使形成所謂美國兩黨共識,美國目前的經貿政策仍在嚴重破壞和肢解經濟全球化,拜登想借機建立新的國際政治秩序和經濟體系,失去中國這個最重要經濟體與之合作恐無法實現。
二是充分發揮中國貨物貿易大國的優勢。中國的制造能力已經占到全球的30%左右,并且具有全球最完整的配套體系,這是中國貨物貿易成為全球最強國家的底層邏輯。中國已經是134個經濟體的第一貿易伙伴,是60多個經濟體的第二大貿易伙伴,中國的市場已經成為世界的市場,并且正在成為世界貿易中心,必須利用好中國這種獨特的貿易地位,形成新的優勢。
三是充分發揮中國對外商直接投資的吸引力。中國的貿易逆勢上揚,也成為外商投資的熱土。3年來,全球直接投資銳減近40%,而中國卻逆勢增長,2020年、2021年、2022年分別吸引外商直接投資1630億、1790億美元和1891.3億美元,不僅大大超過2019年的1412億美元,也超過美國成為全球最大外資流入國。僅2021年一年,超過改革開放前20年總和還多30%,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累計達3.18萬億美元,成為美國之外最大的一個美元現金池。2022年中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12326.8億元人民幣,按可比口徑同比增長6.3%,規模再創歷史新高。制造業外資流入較快。據官方數據,2022年中國制造業實際使用外資3237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速高達46.1%。高技術產業實際使用外資增長28.3%,占全國比重為36.1%,較2021年提升7.1個百分點,其中電子及通訊設備制造實際使用外資額增長最快,達56.8%。2022年,歐盟對華投資額同比大增92.2%,其中德國對華投資增長52.9%?!耙粠б宦贰毖鼐€國家和地區、東盟對華投資分別增長17.2%和8.2%。
四是進一步實施對外開放,繼續推動各類開發區、新區、綜合改革實驗區、保稅港區、特別關稅區、現代物流園區深化改革開放,打造國際最高水平的營銷環境和規則標準。充分發揮海南自由貿易港的獨特作用,打造上海浦東新區、深圳改革開放先行區等戰略高地。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在“一帶一路”相關國家和地區日益成為中國貿易和投資重地的基礎上,共商共建共享共贏,帶動更多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形成貿易與投資的熱土與持續發展的新格局。
五是繼續發展與美國等雙邊貿易,深度綁定兩國經濟聯系。美國商務部2023年2月7日發布的數據顯示,2022年美國和中國貨物貿易總額達到6906億美元,創歷史新高。據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的統計,美國全部50個州均對華出口商品和服務,這使近百萬個美國就業崗位受益,對華出口大豆、玉米、高粱、牛肉、豬肉的州受益明顯。2023年1月26日,美國前財政部長保爾森在美國《外交事務》雜志撰文表示,美國政府推行對華全面對抗政策是將本國企業置于劣勢地位。數據顯示,美投資者如果對中國市場強行脫鉤,每年將損失250億美元的收益,美國國內GDP一年損失將高達5000億美元。
結語
綜上所述,拜登政府正在“兩線作戰”,一線是力圖利用烏克蘭牽制俄羅斯;另一線是將中國視為最大的戰略競爭對手,組織“去中國化”的各類聯盟,利用一切手段遏制中國的發展。因為美國政府和戰略界基本形成了一個共識,即留給美國遏制中國崛起的時間不多了,未來10年是關鍵的10年。美國威爾遜中心中國研究所2021~2022《中美政策總結報告》指出:“必須防止中國在短期內取得會從根本上改變長期力量平衡的成功,最緊迫的危險是大陸對臺灣的征服,以及中國對關鍵商品、服務和技術的主導地位;必須利用現有的工具和伙伴關系,而不是將資源用于培養需要多年才能發展的資產;應該專注于有選擇地削弱中國的力量,而不是改變中國的行為;必須快速行動,但應避免慷慨激昂地呼吁在中國推行政權更迭、全面技術禁運、全面貿易制裁,或采取重大秘密行動方案來煽動中國的緊張和暴力。”面對美對華經濟戰略不斷升級和演變,我國應聚焦美對華長期、關鍵時刻發揮決定性作用的戰略實行積極防御,力爭更快地積累實力破解美國的遏制手段。在美國以實力地位與中國進行對抗性博弈失敗的情況下,繼續推進中美兩國各種可能的合作。